对话梁建章：全球旅游博弈，携程如何破局？

2024年，旅游市场变化莫测。

上半年，国内出游人次27.25亿，同比增长14.3%，旅游收入2.73万亿元，同比增长19.0%。但相较于2019年同期的30.8亿出游人次和2.78万亿旅游收入，复苏仍未满格。

当旅游消费回归理性时代，行业巨头的携程如何通过积极的全球化策略，实现破局？跨境旅游市场仍然扑朔迷离，巨舰OTA又如何乘风破浪？

9月25-26日，“2024 环球旅讯峰会&数字旅游展”在上海国际会议中心举办。携程集团联合创始人兼董事局主席梁建章和环球旅讯CEO李超，围绕《理性繁荣的国内旅游、充满挑战的跨境游与高歌猛进的全球化》的话题展开线上对话，为我们揭开携程在全球化旅游博弈中的发展秘诀。

携程集团联合创始人兼董事局主席 梁建章

以下是对话实录，内容有删减：

李超：携程第二季度业绩出色，净利润创新高。住宿预订营业收入同比上升20%、环比上升14%，请问你们实现增长的关键因素是什么？

梁建章：有好几个因素。最主要的因素是我们海外的增长远远高于国内酒店的增长，整体酒店收入增长主要由海外酒店业务增长带动，同时，海外有一小部分市场份额也增加了。

其次，我们感觉国内也比行业增长得快一些，市场份额增加的原因是小部分。更多原因，是因为国内的客源结构在发生变化，国内休闲散客增加，以前他们很大一部分通过TMC或者协议价来定酒店，现在也转为我们的客源了，所以这部分的增长是高于酒店总体增长。综合来看，我们的增长就会比行业感觉快一些。

李超：携程在巴黎奥运会上选择潘展乐等人为代言人取得了非常好的成功，当时是基于什么考虑，目前对携程的品牌和流量有何积极效果？

梁建章：这大部分是我们市场部选的，他们反应比较快。潘展乐是我半年多前就比较看好，他的成绩我觉得比较明显。而且游泳是一项非常国际化的运动，我们去年开始大力做入境游，奥运会也是宣传入境旅游的好机会，能展示中国品牌和运动员风采，让外国人了解中国旅游。

至于效果，从业绩来说我们并不期望那么快得到反映，携程在国内本就是比较知名的品牌，可能在美誉度上能有进一步提高。我们真正想做的还是入境游，希望潘展乐等有国际影响力的运动员能和我们一起宣传中国旅游，包括浙江、上海、北京等主要的旅游目的地，期待今年下半年或明年更有起色。

李超：您刚才也提到入境游，我看到携程将入境游作为2024年战略主线，今年上半年外国人入境游完成了 2019年同期的60%左右，携程目前在这方面进展和增长效果如何，是否达到你们当时的预期？

梁建章：我们的份额上去很多，这是肯定的。我们这两年海外品牌做得很好，不光是入境游，还包括外国人在全球范围内的旅游。我们Trip.com的多语言版本APP访问都有很高的增长，远远高于大盘，并带动了酒店收入的较快增长。

入境游肯定比这个数字还要高，因为在中国旅游市场，酒店、航班预订等方面都是我们的强项。虽然说整体中国入境游只恢复到60%，但我们远远超过2019年的水平。

李超：国内旅游市场，无论航空业还是酒店业都在一定程度上呈现了供过于求的情况，同时，一些国外航空公司、邮轮公司等减少在中国市场运力投放，这些对携程业务有哪些影响？你们在策略上会有调整吗？

梁建章：总体跟整个行业的数据是相符的，供过于求从价格下降上可以反映出来。中国酒店本就便宜，现在更便宜，这与整体经济形势一致。但旅游总量还在增长，比其他行业要好，包括旅游人数、过夜数还在增长，只是供应可能增长更快，导致了出租率下降、房价下跌。

国外航空公司减少航班主要是影响长航线，如欧美航线因俄乌战争绕飞成本增加，就不飞了，短线和出境游航班总体未受明显影响。若把短线和长线一起看，出境游航班并未受大影响，受影响的主要是长线尤其是与俄罗斯相关的欧美航线。

我们在策略上只能顺应这个趋势，并发掘局部热点。如新疆等地自驾游为主，中高端酒店需求、租车、请私导、司兼导等需求增长很快，对客单价提升有所帮助。

李超：您刚刚也谈到出境游，我也看到一些文旅部门的预测，大概今年的出境游能达到2019年同期的80%左右，那您预计出境游什么时候能恢复到2019年的水平呢？

梁建章：我感觉出境游可能还是分长线和短线。短线已经完全恢复到以前的水平，比如到日本等亚洲地区的旅行，从我们的散客流量来说，已经超过2019年，长线是远远没有达到2019年的水平。

李超：我们看到携程近期在泰国成立亚洲直播中心，并计划将直播业务扩展到东南亚地区，海外客人对直播形式销售旅游产品的接受度如何？是否达到你们的预期？

梁建章：这个需要有一个培育的过程。中国电商和社交媒体营销都比较超前，像泰国等与中国文化接近的地方可能先受到中国的影响。长远看直播肯定不是主流，绝大部分预订还是会像现在的OTA方式。但价格冲动和灵感冲动型客人会看直播囤货消费，而酒店和旅行社也愿意提供优惠价给到增量消费。我觉得更多是短线及中国周边国家先接受，这样入境游也很有可能会先起来。

李超：您特别谈到入境游，中国政府实施 144 小时过境免签政策后，今年上半年免签入境的游客占比约 50%，但东南亚也对中国免签，一定程度上与海南形成竞争关系。中国旅游目的地距世界旅游目的地还有差距，您怎么看待它们如何自我提升，能够在国际旅游客源方面具备更强竞争力？

梁建章：我觉得总体来说中国旅游性价比是越来越高的。以一线大城市为例，如上海、北京，与东京、首尔甚至纽约相比，中国三星级到五星级酒店价格更便宜，可能是东京、新加坡的一半，纽约的三分之一，且品质、软件等方面都是非常不错的。

度假的方面，如三亚与普吉岛、巴厘岛的低成本相比，有一定竞争压力。同时，海南航班有时较贵是一个瓶颈，这与季节性有关，也与我们跟海外的长假期不同有关。

还有我觉得中国有独特的地方，如新疆、云南、哈尔滨等地在景色上有优势，类似风景的中亚和西亚国家在基础设施上不如中国，北海道是比东北贵很多。这些都是未来中国很有竞争力的产品，也是我们一直想推的。

李超：前两年曾说AI对旅游行业创新，可能比较难推动创业公司成功，因为交易和用户数据在携程这样的大OTA手中，创业公司机会少。经过这一两年，您觉得这种情况会改变吗？旅游行业出现能挑战携程的机会是否会越来越少？

梁建章：AI不光是在旅游行业缺乏颠覆性应用，在很多行业都是。AI现在更多的是在各个部门提高人员效率，比如在客服部门替代人工的服务，在研发部门帮助编写程序等。AI全新的现象级应用还没有出现，不是旅游行业的问题。

而且旅游相对低频，如果有新应用，可能在比如教育，心理咨询等领域，有可能先出现。旅游虽然不够高频，但是旅游规划是个复杂的过程，AI还是能够提高效率。携程有数据和交易能力等固有优势，我们现在也在不断探索，如果我们能在这方面，把数据做的更好，可能比现在的大模型更好，这个是未来大家值得探索的。

李超：携程在2019年公布G2战略，有三年达亚洲第一、五年达全球第一的目标。如今携程成立25年，您对携程未来的发展目标会有调整吗？

梁建章：这个第一有很多衡量标准。过去三年经过了 COVID 等情况，至少在亚洲我们进展比较顺利，现在很多指标实际上已经做到亚洲领先。全球第一会难很多，主要是欧美市场，我们想在不远的将来也能够去尝试。其他方面，除了地域上的扩张，主要还是AI方面可能会对我们是一些机会，我们也在探索之中。

李超：如果在国际化方面，在未来的地域市场方面，比如说像北美市场，像中东市场，像南美市场，是不是在短期内也会成为携程国际化的发展的重心？

梁建章：我们现在的注意力还是比较集中在亚洲，因为这里是中国人出行最多的地方，包括其他亚洲国家的游客到中国来，这是我们下一步要做的。亚洲本来就是全球最大、人口最多的市场。当然，欧美也是我们未来要拓展的方向。

李超：携程这些年一直在推行混合办公，不像很多大厂那么卷，会担心给竞争对手更多挑战的机会吗？ 

梁建章：这个问题问得挺好。我们做过A/B试验，已经验证它的效率并未受影响，所以理论上我们并不担心这个问题。我们采取的是两天在家办公、三天在公司的混合模式，这种模式可能是最佳的，我更希望大家将此视为一个可以效仿的榜样。

对于企业而言，实行混合办公后，员工满意度反而有所提升。从整个社会层面来看，它又能减少交通拥堵，对家庭尤其是女性更为有利。

我觉得中国可以效仿欧洲一些国家，他们每天工作时间大概七八个或八九个小时，一周可能有半天放假。目前中国并非有太多事情来不及做，而是整个行业产能过剩。如果我们能有更多时间消费，整个经济可能反而会更好。

而且员工处于轻松状态，不一定会影响创新能力，赶进度的结果也不一定表现很好。有些事情一旦想好，在执行过程中有快和慢的区别，但创意的产生过程应该是在比较放松的状态下，这样能够与更多的人交流或者看到更多的东西。